“哦。”戛玉澹澹点头,“恭喜。”
致柔明白她心中所想,直声直气道:“不要看不起。岐王已然病不起,阿擎不日将袭父爵。届时,他就是太祖一系的宗长了。”
先帝惠宗无子,因痴恋太宗淑妃,撇开一群带把儿的弟侄,传位淑妃之孙肇圣,即今天子。由此,帝位竟归于本来无论如何也巴不上边的太宗幼子亶王一系。惠宗二弟——岐王、薛王——宽厚,无异议。他们的儿辈就不那么友悌了。
其中,河东郡王独擎最无忌惮,是“在野皇族”的首领,常yyan今天子‘窃国’,见天子迟迟无育,又额手称是天意。
戛玉觉得这头猪简直是在煮沸水的柴釜边蹦哒,一不小心就进去了也。当下笑道:“我怎会看不起天家皇孙?你二人如此般配,我的恭喜发自赤忱。令叔大人怎么看?”
致柔只要说动独擎求婚,乔相公只能感到‘荣幸’。天家的垂顾,人臣没有拒绝的权利。
听了戛玉的话,致柔却气得脸红涨,“谁和他般配了,你和他才般配!”
戛玉哭笑不得,暗想:这就受不了了?不久的将来,你们还要一起睡觉呢。
恰值乐声起,她好脾气地拉致柔的手:“好了,踏歌,踏歌。”
致柔却甩开她:“我不要挨着你。”
不料,独擎忽然跑过来,挤到两人中间,“这里好像缺个男人哎。”一手拉住未婚妻,一手伸向戛玉。
戛玉短暂地迟疑了一下,才握住他h白cha0汗的手。踏歌而已,又不是一起睡觉。
致柔见了,目中再次喷火。
戛玉明白,自己的处境其实b致柔脆弱,把她得罪得太苦了,但愿未来失意得意,不要太作弄人。
宴散,戛玉回到自己车旁。
多士已等在那里。他的青骢系在车尾,因是戛玉送的,认得旧主,见她娇嗲地一喷鼻,脑袋蹭过来。
多士抖开一张橦布斗篷,与她披上,又扶她上车,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是半敞蓬的车,仅有纱障。走在灯火通明、车马喧阗的御道上,一侧是朱门宅邸,门戢森列;另一侧是花树出墙、香气如雾的皇家花园。
同车移时,戛玉终于沉静下来,问多士:“皇后同你说了什么?”踏歌时,皇后在多士右侧。
“‘勿要打扰,吾在思考大事。’”
戛玉失笑,这的确是皇后的口吻。
多士望着她,感慨:“今日一见,你倒真是长大了。”
戛玉不禁裹紧斗篷,“你是说我穿得太少了?”
多士笑着摆首,重复:“我是说你长大了。印象里,你还是幼稚模样。”
他第一次登蘧氏门,是九年前。都说蘧相公最厌恶科举流弊、请托之风,抱着试试看的态度,他把一卷诗文交给蘧宅门吏,因这位宰相是唯一对寒士友好的显贵。五日后,蘧相公置酒,请他面会,询问岭南风物。
贵人宅屋宇高大,光线幽深,日光透窗入,金尘飞舞。虽是仲夏,也清凉无汗。门忽然吱呀一响,一个小小身影潜入,朝客座一望,是两腮圆圆,下巴尖尖的猫儿脸,明眸如星。
蘧相公不悦地一“欸”。
小nv孩振振道:“我来逋狸奴。”
狸奴逋到了,她并未走开,盘腿坐到父亲脚边,圆圆的黑眸定定地望着他,神情其实不怎么友好,很傲。
回到车中,戛玉决定考一考他:“我当时所着何衣?”
多士笑答:“梅青纱衫,上有h鹂夹缬纹案。”
“所梳何髻?”
“软趴趴的h毛抓鬏,梳在头顶心,围了一圈茉莉花蕾。”
戛玉想了想,问:“你记日记吧?”
多士含笑点头,“前天新温习过。”
当晚,戛玉受寒发热,卧息十余日。
她的婚礼已在筹备中。吉期定于当年冬月。
多士原打算在南市近旁的嘉善坊购屋。戛玉嫌嘈杂,更中意与皇城一水之隔的洛滨坊,地段优,兼具富贵与野意。于是,蘧相公相助一部分赀,于洛滨坊东北角买下一处宅第,并屋后的隰地。
独山去看过,回来向病榻上的戛玉详述:“隰地上水塘密布,芦荻繁茂,有野鸭、鸿、鹳、鹄等栖居,并若g渔户;向北,是一片水田,赁与佃户,每岁可收租三十石;再向北,是洋洋洛水,可向天家租借水道与船,夏日泛舟游赏。蘧公退居伊洛之原后,也可以走水路去探访。”
戛玉问:“租金是多少?”
独山早已算过:“一百石粟。”
戛玉直觉地感到不能负担,“租不起。”
独山却道:“租得起。荀郎吏禄里,当可匀出一百石。”
戛玉摆首,“恐怕不能。他要赡养岭南亲属,最多能出五十石。”
独山颇了解她的经济情况:“你还有族田收入呢。”
戛玉笑道:“才十石尔。”
“无妨。”独山一挥手,继续